女性的时刻 Melinda 的时刻

Opening

Melinda Gates 这本书,读完很久了,一直没有动笔,却一直在脑海里;会在我工作、生活的不同瞬间,不经意地跳出来。

这本书对她应该挺重要的。我去翻了一下她的 Twitter,过去一年里,主要的内容都是关于这本书。

与其说这是「一本」书,不如说这是三本书:一本是 Melinda Gates 自己是如何成长的,一本是女性议题为什么重要、应该做什么,一本是盖茨基金会是如何工作的。

所以,你很难清楚地定义这是怎样的一本书:个人回忆录?女性议题的公开倡导?盖茨基金会的使命宣传?似乎都有,却又不完全是。

英语世界的书评里,有人批评她什么都写了,却什么都没有写深入。我倒是很能理解,这几个问题,在她那儿,彼此交织、相互影响;外人眼里的三件事,在她那儿也许就是一件事。 究竟从哪个角度去解读和理解,更多地取决于我们这些读者自己。

这几个问题我都关注。这篇文章,我想从 Melinda 的个人成长,去做一些探究,不仅因为这是其它两个主题的基础。也是因为这些探究,带给了我最深的启发和感动。

疑惑:Moment of Lift,究竟是怎样的时刻?

读完这本书,迟迟没有动笔的原因,是因为一个挥之不去的疑惑。关于书名。

开篇第一句话,「小时候,火箭发射是我生活中的大事…爸爸是参与过阿波罗计划的航天工程师」。她接下来描述了一家人一起观看火箭发射那一刻的激动:

升空前的倒计时让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忆犹新。“二十秒计时,倒数十五秒,内部导航启动,十二、十一、十、九、点火,六、五、四、三、二、一、零。运转一切正常。升空!发射升空!”

这样的时刻总令我激动不已——特别是升空那一瞬间:引擎轰然点亮,四周地动山摇,火箭扶摇直上。

她随后描述了和孩子们等待飞机离地时,总会玩的一个游戏:滑呀,滑呀,滑呀…飞啦!

无论是火箭冲天,还是飞机离地,都是她眼里的 Moment of Lift。

可是,一转身,对于 Moment of Lift,她是这样描述的:

马克·尼波(Mark Nepo)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最近,我在他的书中读到了“腾空而起”这个概念。马克用这个词描绘某个意境优美的瞬间,他写到:有什么飘然升空,“像丝巾迎风招展”。那一刻,他只感觉悲伤烟消云散,内心圆满。

这一段描述,恰恰成为了我最深的疑惑。

无论是 Lift 这个词,还是腾飞的场景,不应该是力量、决绝、勇气、突破,这些意象吗?而书中所描述的自我的突破,为女性议题所做的种种努力,都有重重障碍,没有哪个是轻松的。怎么可以像飞起的围巾那么轻飘飘的呢?

Moment of Lift,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时刻?

两个 Aha Moment

最深的恐惧

我的探究,在 2 个 Aha Moment 之后,似乎有了着落。

首先是扉页上的那句诗:

我们最深的恐惧,就是自身蕴含无穷的力量。

这首诗名叫 Our Deepest Fear(我们最深的恐惧)来自美国诗人 Marianne Williamson;曾经很长时间里,大家以为是曼德拉的名句;其实是曼德拉引用了这位女诗人。

原诗有 6 节,在我看来,最有力(powerful)的是下面几句

Our deepest fear is not that we are inadequate. Our deepest fear is that we are powerful beyond measure. 我们最深的恐惧 并不是我们自己不够好 我们最深的恐惧 是我们拥有无可测度的力量

Your playing small does not serve the world. 你渺小自己,掩盖光芒, 并不能造福这个世界。

We are all meant to shine, As children do. 我们本应该光芒四射,像孩子们一样,照亮世界。

简单地说,我们所要冲破的束缚,是我们内心的恐惧。 不是担心自己不够好,而是不相信自己已经足够好。 于 Melinda Gates,也是一样。

Mark Nepo

第二个 Aha Moment,是体味 Mark Nepo 关于 Moment of Lift 的原文。

Melinda 提到的这段话,出自 Mark Nepo 在 2017 年出版的一本书 Things that Join the Sea and the Sky. 这一节的原文是这样的

I was bearing up under a weight I could no longer see, when the exhalation of something older than all my trouble unfurled my understanding, like a scarf blown out of the hands of someone clutching it. And my mind, floating between preoccupations, was now see-through and weightless. For the first time in months, the grief I’d been obeying went silent. I felt whole in a new way, as if the skin of all I’d been through had grown over all my conclusions. I can’t name this other than to say: I have moved through something difficult that has finally opened. All this bearing up and bearing down to be lifted like a scarf on the wind that a child might chase.

我试着翻译一下:

我承受着一种我再也看不见的重量,这时,某种比我所有的烦恼更古老的东西释放出来,展开了我的理解,就像一条围巾,从紧攥着的手中,被风吹走。我的思绪,原本在种种心事中浮沉,这一刻却变得透明而轻盈。几个月来第一次,我一直在服从着的悲伤,变得静寂。我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感受到了完整和圆满,仿佛周身都在所有的经历中成长了。我只能说,我经历了一些艰难,而现在,一切都打开了。所有曾经承受的负担,都被轻轻掀起,仿佛风中的围巾,可以让孩子们去追逐。

所以说,Moment of Lift,是当你突破了障碍,所感受到身心合一的舒展,无畏无惧的自由。 无论是火箭升空、飞机离地,还是自我的突破、获得了教育机会的女孩,都可以有这样的舒展和自由。

Melinda 的 Moments of Lift

恐惧和束缚。 自由和轻盈。

有了这两把钥匙,我似乎找到了解锁这本书的路径,从而可以打破章节,去还原 Melinda 所经历过的关键时刻,那时候她经历了什么,又是怎样实现突破的。

Melinda 在书中,描述了不同阶段上的 Moment of Lift。我把它分为三类:个人空间、公共空间和家庭空间。

果然,我们最大的束缚,其实不是我们的能力,而是环境、社会、文化,所影响的我们关于自己、关于他人的认知。这些认知,带给我们恐惧和焦虑。 一旦突破,我们便拥有了终极的自由。

个人空间:一点点地克服完美主义

Melinda 在书中自述,自己是有点害羞的一个人,在学校,总是举手发言,做不到像其他同学一样直接在座位上喊话答问。

基金会成立之初,她就明确提出,自己只想做幕后工作。当然,这跟自己想要保护自己的隐私、保护孩子们的隐私有关;但是,她内心也深知,这和自己的完美主义情结有关。

我选择甘居幕后,因为我是个完美主义者。我一向认为,自己应该对每个问题都能对答如流,而在当时,我并不认为自己的知识储备能满足为基金会代言的需求。

在这种完美主义倾向下,我们会很能理解,她第一次代表基金会做演讲时的紧张:

比尔和我同时受邀在西雅图会议中心发言。在那个阶段,我还不习惯公开谈论我们的工作,尤其是当着比尔的面。因此我对他说:“听着,我想做这场演讲,不过我特别紧张,不希望你在场,所以我需要你讲完话就离开。” 那天,比尔讲完话就悄然离场,开着车在附近绕了十五分钟才回到会场,接上我一起回家。

这种痛苦的突破,在 2006 年,又来了一次,当巴菲特决定把大部分财产捐给盖茨基金会时。这时候,他们的小儿子Rory 已经 4 岁了。返回职场,一直在 Melinda 的计划中。她已经把很大精力放到了基金会的工作,却仍然在幕后。本来她以为自己有时间,慢慢过渡,巴菲特这场始料未及的捐赠,打破了她的计划。这一次,她选择迎面而上。

2006年 6 月,巴菲特和盖茨夫妇,在纽约公共图书馆,举办了一场新闻发布会,宣布这场捐赠。这是她第一次代表基金会主持一场新闻发布会。在大家看来,她的表现,似乎无懈可击,对于大家的提问,也应对自如。

Melinda 在书中写到,这是自己事业的转折点。虽然从基金会成立之初,她就是「联合创始人」;但从这一刻开始,她才真正成为了这个身份。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个时刻的背后,有多少的挣扎。最终,是对这个事业的热爱,让她打破了自己愿意身居幕后的本能。

Melinda 在书中坦承完美主义是自己的弱点:

一直以来,完美主义都是我的一大弱点….我的完美主义,在于总觉得自己知道得不够多,怕自己不够聪明、不够勤奋。每当我在会议上遭遇不同意见,或者要面向比我更了解某个领域的专家发言,完美主义就会让我备受折磨。

她也进一步剖析,完美主义是自我伪装,

我认为归根结底,完美主义意味着隐藏真实的自我。那是一种自我伪装,因为我想给一些人留下印象,又怕他们觉得我不如他们想象中聪明有趣。这种心理,源自一种不想辜负他人的迫切愿望,所以我才会过度准备。

但是,她也意识到,追求完美并没有让她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我还意识到一个奇怪的现象,每当我过度准备,我就不再听取别人的意见,我会不管不顾地照搬自己准备的内容,根本不看它是否符合实际情况。我错失了临场发挥的机会,也不善于应对意料之外的问题。我的心不在那里。那不是真正的我。

她引用一些研究,说明完美主义在女性中很常见,很可能是男性主导文化的后果

无论造成女性不够果敢的原因是缺乏自信还是心有忌惮,总之,男性主导的文化都是造成上述问题的关键原因。社会赞赏那些要求不多、自我怀疑、毫无野心、遇事忍让、取悦讨好的女性。这些预设的性别标准对我和我认识的许多女性都影响深远,因为它们培养的某些特质最终会导致完美主义倾向,即处处要求尽善尽美,以此弥补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所幸,她开始去正视这些问题,不仅希望减少完美主义对自己的伤害,也希望为身边的人,创造真实的环境,为他们创造 Moment of Lift.

我想创造一种理想的工作环境,让每个人都展现自己最富人性、最真实的一面——我们都尊重彼此的小怪癖和小缺点,把浪费在“追求完美”上的精力转化为工作中不可或缺的创造力。这样的文化氛围能卸下我们背负的沉重负担,提升每一个人。

公共空间:突破宗教和政治的束缚

对于 Melinda 而言,自己在公共空间里,最重要的 Moment of Lift,可能是站出来,公开支持女性避孕和自主生育。

Melinda 生长在虔诚的天主教徒家庭,周日去教堂,是家庭践行的传统;她的中学,是在天主教女校度过。信仰和精神生活,是她生命和身份的一部分。

对于很多支持女性议题的活动家而言,支持女性避孕、自主规划生育时间可能是显而易见的。 聪明如 Melinda,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无论是数据和研究,还是她在各国访问时和当地女性的对话,都指向了这一点。

女性避孕问题,在美国,是一个错综复杂的政治问题和宗教问题。民主共和两党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争执,天主教则是高举反对大旗。

很长时间里,Melinda 像一只鸵鸟,好像没看见;她很害怕,这样站出来,会不会是能是对自己宗教身份的背叛?她也不确定,作为盖茨基金会的联合创始人,如果因为自己的立场而引发政治和宗教上的争议,是不是有悖于负责任的领导角色?

当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只当没看见时,她开始了一场长达 2 年的突破之旅。她已经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事情,但是她需要积聚足够的勇气,为自己创造突破和「腾飞」的那一刻。

她读了很多关于信仰的书,和不同的人交谈,包括天主教的导师们,做很多研究,长时间地自我对话和审视。她终于准备好了。

2012 年,Melinda 代表基金会,在伦敦召开了一次全球峰会,呼吁各国联手支持女性避孕和自主生育,并发起募款。这次峰会,大获成功,她们募集了 26 亿美元。

而不出所料的是,峰会之后,她受到了很多的质疑,甚至辱骂。梵蒂冈官方媒体《罗马观察报》(L’OsservatoreRomano)点名批评她;网上开始称她为“前天主教徒梅琳达·盖茨”或“所谓的天主教徒梅琳达·盖茨”。

可能很多人会觉得在这个事件上,Melinda 的 Moment of Lift,是伦敦的那个耀眼的峰会;但我相信,这个时刻,是她决定站出来的一刻。她在书中,以及一些访谈中,这样解释自己的决定:

我认为自己不是在跟教会作对,而是遵从了更高的教义。良知并不总是站在多数人那边。无论别人怎么想,只有我才能为我的行为负责。这就是我的答案。

同时,我也考虑了自己对子女的责任。现在,我有机会挺身而出,为默默无闻的女性发声。如果我对它说不,那我会为孩子们树立什么样的榜样呢?难道我希望他们将来面对困难裹足不前,说这都是跟我学的?

我母亲也深刻地影响了我的选择,尽管她本人或许并不知情。在我小时候,她总是说:“你如果不为自己的生活做主,别人就会替你代劳。”如果我不在日程表上排满我认为重要的工作,别人就会给我安排他们认为重要的工作。

最后,旅途中遇到的女性总令我难以忘怀,其中最打动我的那些人,我还保留着她们的照片。若我有机会帮助她们却选择拒绝,那她们又何必向我敞开心扉,与我分享她们的人生经历?

想到这儿,我下定了决心。我要直面自己的恐惧,公开倡导自主计划生育。

你可能以为经过这样一场艰巨的「抗争」,Melinda 已经很通透了。事实是,并没有。

伦敦峰会之后的庆祝会上,一群女性活动家,告诉她,在支持女性的路途上,这才只是开始。Melinda 瞬间崩溃,觉得自己已经无力承担更多。一周之内,她两次对自己说,「我放弃。」

这一轮挣扎,又是很多年。也正是在经历了这许许多多细小的 moment of lift 之后,Melinda 开始能够直面自己的恐惧和痛苦。

直到后来逐渐打开心结,我才明白那一声“不!”其实只是接受之前最后的抵抗。我必须接受自己无法凭一己之力抚平塞内加尔女孩的伤痛,或照顾全球所有女性的需求。我必须接受自己能力有限,只能尽我所能做出贡献,我可以为自己无法帮助的女性心碎,但必须始终保持乐观。

我们看到书中不同章节,涉及到女性相关的不同议题,一层一层更加深入,更加有挑战。这些议题,到最后,已经不只是发展中国家里的弱势女性,而是和我们每个女性都相关的家庭、职场中的平等,是和每个国家、每个人都相关的女性不平等背后宗教和文化的长期束缚。

每一个议题的向前推进,对于 Melinda,也许都是积聚了无限力量,最终实现的 Moment of Lift。

家庭空间:什么是真正的平等伴侣关系

平等是 Bill Gates 的核心价值观之一。

Bill 成长在一个尊重女性的家庭,从小在强大而进取的女性身边长大,也让比尔受益良多。他家十分重视母亲的意见。他父亲的事业由他的双亲共同开创,同时,两人也共同投入了他母亲的公共服务事业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两人的现实生活中,就真正实现了平等。因为我们每个人的行为,也还受制于个性、环境。Bill 的公共身份,包括在公司里一言九鼎的工作作风,给盖茨家庭中的真正平等,带来了很多挑战。更重要的是,很多时候,这些不平等,双方并不自知。

对于 Melinda 而言,这也是一个逐渐明晰的过程。从家务的分摊、孩子的接送,到对 Bill 在公开场合中无视自己的抗议,以及盖茨年信最终实现的二人平等贡献。

书中有个小故事,很有意思。因为接送女儿上学是对时间和精力的双重折磨,Bill 主动承担了早上送女儿上学的责任。很快地,女儿班上,出现了越来越多接送孩子的爸爸。因为妈妈们回去跟老公说,「如果连 Bill Gates 都能送孩子上学,你有什么理由不可以呢?

It’s a Journey

这些束缚和障碍,涉及到Melinda 工作和生活的方方面面;and it’s a journey. 对于自己的突破, Melinda 自己也说

我很想告诉你,我是在何时何地领悟到这个道理,但我说不上来。它就像朝阳一样缓缓升起,逐渐浮现在我脑海中——它属于一种全新的认识,这些认识,来自其他女性的分享与促进,她们与我有着共同的立场,都希望加快世界的转变。

一路乘风破浪,哪里来的勇气?

从上面这些描述,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每一个 Moment of Lift,都伴随着痛苦和挑战。

当我理出这条主线之后,很自然地生出了另一个问题。

作为亿万富翁的 Melinda,她可以什么都不做,云淡风轻、自由自在过一生,为什么要这么来跟自己过不去呢?这一路乘风破浪的勇气,哪里来?

对于这些 Moment 背后的动机和动力,Melinda 在书中,没有直接回答。我只能从不同的碎片中,组合出我的理解。

家庭的影响

Melinda 成长在德州达拉斯的普通中产家庭。父亲是 NASA(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工程师,为支持姐弟 4 人上学,父母还经营一家小小的地产公司,全家人一起上阵,每个人都非常努力。

从这些描述里,我们可以说,教育成长、努力工作,写在这个家族的基因里。

Melinda 开篇就提到了阿波罗火箭的发射。我忘记在哪本书里看到的,说美国的阿波罗计划,不只是结束了冷战,更重要的是激励了整整几代美国人,让他们看到雄心和梦想可以有多大,包括 Bill Gates, Steve Jobs 等等。想来 Melinda 也不例外。

而另一个事实是,父亲是 NASA 工程师,他的团队里有很多女性工程师。这也拓展了 Melinda 的职业想象。而且父亲一直跟她说,女性同事对团队的贡献,是多么大。

妈妈教给她的,则是对灵性生活的重视,对阅读的热爱,以及倾听的技能。

多年来,妈妈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塑造和启迪了我的灵性生活。她一周做五次弥撒,热爱阅读,喜欢静修,总是以热情、开放、好奇的态度探索信仰,还时常鼓励我也这么做。

直到今天,她母亲已经快 80 岁了。在她们每周一次的通话中,仍然总是会涉及到彼此精神生活的交流和讨论。

在一个 Podcast1 中,Melinda 提到,修女阿姨和妈妈培养了她对阅读的热爱。图书馆,无论是学校的,还是公共图书馆,帮她打开了更大的世界。

Melinda 之所以能让基金会的议题,滚雪球般地向前推进,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她超凡的倾听技能。 而她把自己的这个技能归于母亲的影响。她在不同场合不断描述的一个场景,是初中时候,德州炙热的午后,母亲总是会用一壶冰茶和 45 分钟的耐心倾听,收纳她在学校里的一切琐碎。

此外,Bill Gates 骨子里尊重「平等」这个价值观,而且对万物充满好奇,一直鼓励她,任何人都可以学会任何事。这些给了 Melinda 更大的空间,去追随自己的内心;也让她在实现自己 Moment of Lift 时,少了一层束缚。这是很多人并不具备的奢侈。

Melinda 也提到 Bill Gates 父母的影响。他们是西雅图社区里非常活跃的慈善家。Melinda 这样描述她这位相处并不久的岳母:

玛丽为联合劝募会效力多年,担任过各种职位。比尔少年时代,玛丽负责的是分配委员会,她会在晚餐桌上和比尔长时间地讨论慈善策略。她是比尔在慈善方面的启蒙老师,曾说服他在微软发起首场联合劝募活动。比尔和我结婚时,他母亲已身患癌症,生命垂危,但她依然在我的婚前派对上朗读了一封写给我的信。在结尾处,她写道:“资源越多,责任越大。”她对比尔影响至深,是他崇拜的对象。

天主教女校的高中时代

Melinda 高中时就读的 Ursuline Academy of Dallas,是一所天主教女校。这所学校,在她三观和性格养成的年纪,打下了永久的烙印。

在个人电脑刚刚兴起的年代,她的数学老师偶然发现了计算机,决心让女校的孩子们也拥有同样的机会。这位老师每天晚上驱车前往大学校园,自费学习计算机科学,再回到学校教给 Melinda 这群女生们。也正是这段学习编程的经历,让 Melinda 在大学择校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计算机科学。然后进入微软,然后遇见 Bill Gates。在一次访谈中2,她把中学时代接触到计算机,视为人生第一个重要的岔路口。

如果说上面这个故事,影响了 Melinda 的职业选择,那么这所学校,还深刻地影响了她的人生方向。在那里,她对自己的信仰、社会公正以及在社会中的角色,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所学校的信条是Serviam(I Will Serve) 。修女们带领她们,她们去法庭、去医院、去马路对面的公立学校,做各种社区服务。这些经历,让她看到了和自己背景完全不同的人的生活,看到了他们的努力和挣扎,积累了不同的视角。换句话说,她真正地「看见」了。

而她没有被目睹的苦难所击倒,是因为修女们帮助她们习得了一个影响一生的信念:哪怕一个微小个体,也有可能对另一个人的生命,产生积极的影响。

这里也插一句,因为父母的影响,Bill Gates 也是从小就接触到和自己生长背景完全不同的社区。所以这也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在 1993 年,当这对年轻人终于有时间去非洲度假,在广阔的非洲大地猎游时,他们不像很多其他游客一样为新奇的经历兴奋不已,而是被一路目睹的种种不幸所刺痛。也是在这次旅行中,他俩在沙滩上散步时。立下了慈善的志业。

一路同行者的激励

Melinda 一直很感恩,自己 20 年里,得以在全球各国出差旅行,看到了只在太平洋西岸一隅无法触及的真实,而且和这些地方,发生了真实的、深层的联结。

她在书中记录了很多感人的人和事,无论是耳熟能详的马拉拉,还是顶着家庭变故之恸仍然为女性呼号的玛贝尔王妃,或者是留学美国后回到村里办起女校的年轻女子,抑或是村庄里默默用行动支持女性的男子。

虽然全书的议题,包括 Melinda 所列举的数据,都是触目惊心,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绝望,反倒是有一种乐观和激励。那些身陷困厄苦痛的女性,日复一日地承受着这些痛苦,一点点地去突破和改变,因为她们仍然希望为自己的孩子、为自己的家人,创造更好的未来。

这些人,给了 Melinda 更深切、更强大的勇气。

Melinda 所选择的,不是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实现的大业。所幸她的谦卑、智慧和坚韧,也为她赢得了一路向前的资粮。

如何为他人创造 Moment of Lift

Melinda 在书中,鼓励大家成为别人的 Lift。

Winfrey Oprah 在一次访谈中3,直言不讳地问,「你说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为别人创造 Moment of Lift,我也我也想啊,但我自顾不暇啊。」

Melinda 这样说的,

首先是联结,真正的人与人的联结。 有了联结,就有了共情,然后我们开始有了理解。 如果全球性的问题对你而言太大太远,可以从身边的社区开始。

我们每个人都有大量的资源,我们的心、才能、热情、时间、关系,你可以自己决定,投入多少,多一点、少一点都可以。

她说得挺好的。

恐惧,Outsiders

这本书快结尾的时候,有这样一句话

每个社会都认为,造成问题的是那些被排斥在外的人。但这些人并不是问题之所在,真正的问题,来自那种排斥他人的冲动。克制这种冲动是我们最大的挑战,也是我们最好的机会。这需要勇气和眼光,因为那些被我们推向边缘的人,恰恰反映了我们的恐惧。

这句话,我读中文时,并没有很深的感受;在听英文时,稍微有点触动。直到反复揣摩 My Deepest Fear 这首诗时,开始有了更深的感受。

这是英文的:

Every society says its outsiders are the problem. But the outsiders are not the problem; the urge to create outsiders is the problem. Overcoming that urge is our greatest challenge and our greatest promise. It will take courage and insight, because the people we push to the margins are the ones who trigger in us the feelings we’re afraid of.

结合这两天美国正在发生Asian Hate,以及国内关于阶层固化的种种讨论。这段话有了更深的意义。

自由和轻盈

Melinda 的这场旅程,和自己、和信仰、和他人,和世界,和使命,和路径,终于实现了统一。

她展示给我们看到的痛苦和挣扎,可能不及真实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这些痛苦的根源,是恐惧。未来的路上,她还会心碎,还会痛苦,可是她摆脱了恐惧,因为她找到了自己的路径:对自己,拥抱心碎;对别人,用爱接纳。

My Deepest Fear 这首诗的最后一节,我特地留到了最后:

And as we let our own light shine,
We unconsciously give other people
permission to do the same.
As we’re liberated from our own fear,
Our presence automatically liberates others.

当我们让自己荣光闪耀,
我们在无意中默许他人去绽放。
当我们从自己的恐惧中解放,
我们无形中也解放了他人。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恐惧,也都有自己的束缚;我们可能需要实现无数个 Moment of Lift,才能抵达 Melinda 所描述的轻盈和自由。但这是一场值得的旅程,当我们 Lift 自己,也就 Lift 了更多女性;当我们 Lift 女性,就 Lift 了人性。

愿你也能拥有你的 moment of lift,拥有坚定的自由和轻盈;
愿你能为更多的人创造 moment of lift。We are the li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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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10320 创立
  • 210321 完稿